凑近了看,容卿卿才辨认出他帕子上绣着的图案。
那是一颗青松。
葱翠欲滴,生机勃勃,绣工一等一的精妙。
大雪压青松,青松挺且直。要知松高洁,待到雪化时。
她眼底雾气散去,留下清明,直勾勾地瞧着他的眉眼。
四人欢聚一堂,在满庭芳和和睦睦用了一顿午膳。
临近离别之时,祝娇娇单独传唤顾晗舟于庭院小阁楼一叙。
顾晗舟跟随着婢女前来,见到祝娇娇,双手交叠躬身行了晚辈礼。
祝娇娇半敛下眼眸,端端正正受了这一礼,旋即缓缓开口:“王爷可知,我单独约你相谈,所为何事?”
顾晗舟心念一动,“除了事关公主,臣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被淑妃娘娘召见。”
“我知道,你是个明事理的人。”祝娇娇依旧捻着她常年携带的团扇,慢悠悠地摇着。
她停顿片刻,继而道:“卿卿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,王爷可以进宫禀明她父皇,或者找机会同我说。我绝对不会偏袒她。只希望王爷千万不要待她不好。”
“她自小性子欢脱,大大咧咧,没心没肺的模样大约是我与她父皇过于宠溺,惯坏了她。”
“但她本性不坏,这一点我可以向王爷保证。”
顾晗舟低垂着头,像极了乖乖听训的晚辈。他默默记下了祝娇娇叮嘱的话,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千丝万缕的牵绊。
他先前听说过宫内外对五公主的编排,不学无术,胆大包天,诸如此类......早就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被冲散。
人言可畏,他从不轻信。
他诚挚地再次向她揖手,“娘娘尽管放心,我既然娶她为妻,定然不会薄待她,不会纳妾。”
闻言,祝娇娇摇着团扇的手一僵,眼中闪过一抹满怀希冀的亮光,迫切追问道:“王爷此话当真?”
她不敢相信,权高位重的王爷,会轻易许诺“不纳妾”。
天底下的男人,但凡有权有势,大多是左拥右抱,美妾成群,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。
顾晗舟正色,“绝无虚言。”
他不苟言笑的模样,莫名让祝娇娇信服。
她连连点头,目光充满赞赏之意,脸上绽开明媚鲜丽的微笑,风华绝代。
“如此看来,皇上到底是慧眼识珠,没看错人,给女儿寻了一位人中龙凤,值得托付终身。”
“娘娘谬赞。”
满庭芳偏殿
容卿卿不知母妃单独传召顾晗舟过去,所谓何事,她无法静下心,一直在容承翰面前晃来晃去,晃得他头都晕乎乎的。
他无力地抬起手,几欲阻止,“这椅子烫腚?”
粗俗的语言从一国之君的口中吐露,顿时惊掉了她的下巴。
她眉毛高挑,逼近他,“父皇,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!”
容承翰先吐为快,后知后觉语言过于粗鄙。
他心虚地摸了摸下巴,眼神瞟向四处,见周围人早就被遣散,他立刻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。
“朕是接受了你母妃醇正的文化熏陶。”
谁知霎时间从门外传出祝娇娇的冷哼声,她款款移步进殿,随意挥手支走了宫婢,朝着父女二人走近。
她毫不留情地朝某人翻白眼,“臣妾可不记得,何时吐露过那种金句,让您学了去,真是罪过。”
容承翰露出一抹尬色,转瞬即逝,自觉地闭上了嘴,免得火上浇油。
容卿卿见她回来,不见顾晗舟,迫切的踮起脚尖朝门外张望,被祝娇娇一把拉了下来。
“你啊你,成了亲心里便只有你的夫君。”
她蓄意地用指节戳她的心口,恨铁不成钢,才成婚多久,便被迷得神魂颠倒。
“才没有,母妃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,无可替代。”容卿卿敏锐地嗅出她言语中泛着的酸味儿,忙不丁搂住她的手臂,软声细语哄着她。
“少贫嘴。”
“真心话!”容卿卿娇嗔地往她怀里钻。
祝娇娇扒开她,怀揣着神秘之色,凑近她的耳廓压低声线:“不想知道王爷去哪里了吗?”
她倏忽抬头,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,坚定道:“想。”
心思单纯得不用过多推敲,一句话便能套出来。
她对顾晗舟的心思,怕是被祝娇娇猜了个透。
不愧是母女,皆是见色起意。
欣赏一个人,始于颜值,敬于才华,合于性格,久于善良,忠于人品。
祝娇娇觉得容卿卿比自己幸运,不用与旁人共侍一夫,能够得到夫婿所有爱,整颗心。
她上手揉着女儿细软的发丝,两个人散发出来的味道都极尽相似,淡淡的栀子花香,“你最喜欢吃红烧狮子头,方才我令他去小厨房取些,带回王府。”
“母妃~你真好。”
容卿卿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上,由于今日出门特意抹了口脂,在她脸上印出一个浅浅的唇印。
她上手想擦拭,却被祝娇娇挡着,“可别,自从你及笄以来,此次算是第一回亲母妃了。往后的机会怕是少之又少,我可得好几天不洗脸。”
“母妃,你又调侃我。”
容卿卿脸颊飞上一抹淡淡的霞色。她就算是嫁人了,依旧可以在母妃面前当个任性娇蛮的孩子。
这种感觉,真好。
留给母女二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,祝娇娇主动抱住她,手臂不自觉收紧,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,不让她经受半点苦楚。
“别任性,王府不比满庭芳,母妃没法护着你。你要照顾好自己,别让母妃牵肠挂肚。”
容卿卿阖上眼,细细嗅着将她包围的气息,泛起莫名愁绪。
“母妃,我会时常进宫看望您的。”
“说什么傻话,照顾好郎君,才是你作为夫人该做到的要紧事。”听她这么说,祝娇娇得了一丝安慰,却不敢贪恋。
“先生说,孝为先,孝顺父母才是人生首要大事。”容卿卿不予苟同,她摇着头,严肃地反驳。
“你这个时候就晓得搬出先生来顶撞我啦?以前见你在书堂修习的时候,总是将先生气得胸闷心悸,那些大道理倒是乖乖地学着了。”